

巾帼大学习|巾帼红军忆长征(十八)
来源:新乡市妇联时间 :2024-09-03
她们是中华民族的女英雄
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士
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女儿
中国革命不可缺少的生力军
长征路上,活跃着红军女战士的身影。她们在枪林弹雨中出生入死,与生命极限进行顽强抗争,为长征的胜利作出了不可磨灭的独特贡献。她们的长征,汇成了意气风发的时代亮色,是用信仰、意志和情怀铸就的不朽丰碑,值得我们永远铭记!
心有所信,方能行远。为了迎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,开展好“红色记忆芳华永恒”主题宣传教育活动,即日起,“新乡女性”推出“巾帼红军忆长征”专栏,陪伴大家走近、认识、了解这些巾帼英雄,感受她们革命斗争的风雨历程,汲取她们永不磨灭的精神力量。
本期
让我们走近林月琴
倾听她讲述的革命故事
回忆妇女工兵营
红四方面军的长征就这样开始了。当时上级动员说:这次行动是为了策应即将北上的中央红军。可是,张国焘却以此为借口,来了个大搬家,把经营了两年多易守难攻的川陕根据地无端放弃。这一搬家,可苦了我们妇女工兵营了。我们除了要背个人的行李外,还要背营里的物资,有些干部还得帮供给部背贵重物资。
我们每人平均背着四五十斤东西,渡过了嘉陵江。经阆中到剑阁,这一带到处都是崇山峻岭、陡壁悬崖,真是“蜀道之难,难于上青天”哪!当我们通过一段险路时,正好赶上阴雨连绵。那路是贴着石崖凿出来的,一面是望不到顶的峭壁,一面是深不见底的山谷。雨后路滑如油,稍不小心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。我们只好贴着石崖,手拉着手一步一步向前挪。要是赶上好天,敌机又来轰炸、扫射,比下雨天更加难走。
一天,我们顺着一条羊肠小道进入原始森林,那几抱粗的大树遮天蔽日。飞机失去了目标,天又没有下雨,大家都松了一口气。顿时,姑娘们又说又笑,闹翻了天。一连的班长李中兰生性活泼,像只喜鹊,这时又尖着嗓子嚷起来:“连长,这块地方要得!下不着地,上不见天,天没有落雨,鸡(飞机)又没有下蛋,硬是安逸哟!”
其实,每人身上都背了四五十斤东西,哪里谈得上安逸!而全营最辛苦的要算伙夫班长贾德福了。她是全营岁数最大的一位,虽然也只不过二十七八岁,可在大家眼里,却感到她要老得多。她参军前已经是个寡妇,没有孩子。参军后,她把部队当成了家,把我们当作小妹妹看待。大家既同情她,又敬重她,送给她一个绰号叫“贾老婆”。她是伙房的顶梁柱。平时言语不多,可手脚从来不闲着。我们住在得汉城时,经常没日没夜加班赶缝军衣。什么时候到伙房去,什么时候她都准备了热饭热菜。长征出发后,她自告奋勇背着一口大铁锅,外加一把锅铲。敌机来轰炸时,她不是就地趴下,用锅来掩护人;而是将锅卸下,铺开身子趴在锅上,用身体去保护锅。有一次,郑部长看到这种情况,用浓重的河南口音感慨地说:“贾老婆啊贾老婆,你真是好样的!人家是顾头不顾腚,可你是顾锅不顾命!”贾德福的回答是:“全营几百号人,没有了锅,咋个做饭呢?”在长征途中,两翻雪山,三过草地,她一直背着这口大锅。
我们到达江油、中坝,正是罂粟开花的时候,漫山遍野,有红有白,煞是好看。中坝这个地方比较富,除了出鸦片外,还生产糖、烟叶。粮食很多,鸭子也很多。有很大的皮蛋(即松花蛋)厂。我们在这里休整,一面筹粮,一面赶做军衣。
三天以后,部队向北川转移。途中,不少人拉肚。可营里除了一点急救水,没有旁的药。许多同志病得走不动路,慢慢掉了队。
在快到北川的一个下午,杨文局、二连指导员熊朝喜、李开英、号兵,还有十几位掉队的战士,和前面队伍已经拉开了很长的距离。当她们穿过一个山沟时,突然发现右面山坡上有一二百敌人,有的点了篝火烧东西吃,有的躺在树下休息。看来,这是一股被我们部队打垮了的散兵游勇。他们虽然是败兵,但人多势众,而我们的十几位女同志都是病号,又窝在山沟里,形势十分不利。可是撤退已经来不及了。因为敌人已经发现了,纷纷站起身来,一面嚷嚷着“抓活的”,一面向山下冲来。
这时,同志们也顾不得肚子疼了,拼命抢占右面的山头。熊朝端起枪来,头一枪就撂倒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个敌人。李开英等也纷纷开枪。敌人停下来了。熊朝喜、李开英都知道杨文局是“文人”,便叫她先走。杨文局摇摇头说:“我还有一支驳壳枪,还可以打一阵。你们不要管我,快指挥同志们冲出去吧。”
这时,子弹不断地打来,嗖嗖直响,土石崩飞。这么僵持下去显然不利。李开英情急智生,命令号兵吹调一、二、三连的号谱。
号兵姓何,名字已经记不清了。她人很利索,就是脸上有几粒麻子,她听到李开英的命令,立即拔出系了红绸、金光闪闪的马号,左手一叉便吹了起来。阵地周围都是山,又拢音又有回声。那号声显得特别嘹亮。与此同时,熊朝喜、李开英等打一枪换一个地方,东一枪、西一枪,一下把敌人打蒙了。他们以为红军有了援兵,有的卧倒,有的往后爬……
熊朝喜乘机下令:“冲过去!”大家随着她一阵猛跑。待到甩脱了敌人,一个个都气喘吁吁、汗流浃背了。李中兰一屁股坐在地上,扇着衣襟说:“啊呀!把肠子都跑断了。”
突然,杨文局惊奇地问道:“李开英,你怎么啦?”
大家掉头一看,只见李开英靠在一棵树上,脸色苍白,满脸冷汗。她一面喘息一面说:“你们,不要……管我。带着大家……快走吧!敌人……来了,我……顶着!”
同志们七嘴八舌地说:“快到北川了。我们一起走。”
杨文局叫大家稍事休息,然后让轻病号轮流背着李开英,又上路了。天抹黑的时候,十几个同志才赶回部队。
1935年6月,我们随四方面军总部经茂县、理番到达懋功,与中央红军会师。接着,随左路军北上,到达阿坝。这是第一次过草地。
当时,因为我们刚从富庶地区出来,还有点粮食。可菜、油、盐却越来越少了。为了搞好全营的伙食,贾德福同志简直操碎了心。她在自己的干粮袋子上缝了许多小口袋,里面装了姜、蒜、盐和辣椒等调味品。她还组织伙夫们去采摘花椒叶、杏叶、豌豆苗、灰灰菜、茭子等,煮上一锅,像放味精一样放一点异常金贵的盐,给同志们当菜吃。
张国焘违背毛儿盖会议决议,擅自率领左路军南下。我们调过头来,第二次过草地,粮食越来越少了。南下时,张国焘提出的口号是“到天全、芦山吃大米”,可我们哪里见得着大米?即便搞到点粮食也只是囫囵个的青稞麦。吃了以后胀肚,拉不出大便来。当时大家都想,如果能将青稞麦磨成面粉就好了。而在这茫茫草地,又到哪里去找磨呢?
当我们到达水磨沟时,却意外地发现在一个山沟的喇嘛庙里有一座水磨。于是,我立即带了李敏所在的二连,将全营的青稞麦都搬去磨面。到了那里,有的磨,有的筛,有的装口袋。干了一天,太阳已经偏西了,还没有干完。这时,突然从山上下来几十个喇嘛。他们骑着马、戴着高帽子、穿着袈裟,一面敲锣一面喊叫,朝我们冲来。我们手头只有站哨用的两支小马枪,显然挡不住他们。再说也不能随便开枪。而如果他们冲进来,发现我们都是些十几岁的女孩子,那就糟了。大家的心情都有点紧张,可仍然是磨的磨、筛的筛、铲的铲、装的装,谁也没有惊慌失措。战士们都有着高度的组织纪律性,不下命令谁也不会乱动。我跑到楼上一看,喇嘛们正好堵住了唯一的出路。怎么办?我忽然急中生智,命令小何吹冲锋号。小何从楼下开始吹,一面吹一面往楼上爬,这样就造成了部队由远到近的效果。喇嘛们听到号声,吓得退走了。我赶紧带领大家背起面粉就跑。到了宿营地一看,大家满头满脸的面粉被汗水冲成一道一道的,成了“花脸”。同志们你瞅瞅我,我瞅瞅你,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,都说对方唱戏不用化妆了。闹得最凶的是李中兰。她虽然有病,可一直坚持背背篓,经常爱说个笑话,这回可抓住好材料了,大家一说一乐,也就不觉得苦和累了。
再往后,连青稞麦也找不到了。我们只能吃一点灰灰莱。前面的部队将嫩叶摘光了,我们只好连梗子一起煮了吃。梗子上尽是筋,直拉嗓子,实在难以下咽。勉强咽下去,有时又从胃里翻上来……不少同志肚里无食,连冻带病,头一天躺下,第二天就起不来了。李中兰同志就是其中的一个。她虽然仍然像喜鹊一样,断不了经常说个笑话,可声音越来越小,步履也越来越艰难。一个阴雨天,她拄着棍子一步步往前挣扎,在一块沼泽地里,她摔了一跤,就再也没有爬起来。她已经耗尽了自己的精力,在这茫茫草地里安息了。
我们抑制着悲痛,继续南下。沉闷,难以言状的沉闷,就像乌云样压在我们心头。
部队开到天全、芦山后,虽然搞到一点粮食,可那里四面都有敌人的重兵。站不住脚,只好再度北上。
1936年3月,我们从丹巴向西转移。途中,我病倒了。
当时,最作难的要数炊事班长贾德福。眼看着部队一天天减员,贾德福的眉头成天打着结。俗话说: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”。她最苦恼的是尽管有一口大锅,可没有啥子好煮的,一路上,只能让大家吃野菜、树叶和带梗的豌豆秧。谁病了,她就精心采摘一捧嫩豌豆苗,煮好后再放一点盐,权当“病号饭”。病号如果不吃,她便像哄小妹妹一样,硬要哄着你吃完了才走。她见我病了,也做了一碗嫩豆苗汤端到我铺前。
我侧过身,看了看碗里的菜汤,又看了看贾德福那张又黄又瘦、布满皱纹的脸,摆摆手低声说:“我不吃”。别看这是一碗豌豆苗做的菜汤,在当时真比什么美味佳肴都要香,都要金贵。身为营长,我怎么能咽得下呢。
贾德福说什么也不肯走,反复固执地说:“你是病号,不吃不行!”她说到后来,语气已近似于哀求了。
我宽慰她说:“我的病自己有数,挺一挺就过去了。你还是端回去。”并交代说:“马上要过党岭山了。上山前做饭时多放一点炒面,再煮一锅辣椒汤,让大家多吃多喝一点,暖暖和和的好爬雪山。”
我们来到党岭山下时,已是1936年春天,可这里还是风雪弥漫。
过党岭山的前一天刮起了狂风,天空一片昏黄,山谷里呜呜怪叫,到处飞沙走石,人顶着风便走不动路。大家都担心第二天风暴不止,那高耸入云的雪山实在难爬。谁知第二天晴了。太阳在湛蓝的天空高高地照着,漫山白雪银光闪烁,刺得人都睁不开眼。爬山之前,贾德福将自己珍藏着的辣椒和生姜都倒进锅里,煮了一大锅辣椒汤。开饭时,她拿着勺子站在锅前,边盛边吆喝:“快爬雪山啦!大家多喝一点,驱赶驱赶风寒。”喝过辣汤,同志们背着沉重的背篓,弯着腰,拄着棍子一步一步向上攀登。王泽南及时做开了宣传鼓动工作,她发动各连展开竞赛,看谁爬得最快。李敏真不愧是个“小飞机”,很快她就和大家拉开了距离。她爬到山顶,转过身来向大家呼唤:“哦……哦……快爬呀!不要背乌龟啊!”她的喊声顺风从山上传来,同志们受到鼓舞,都加快了步伐。王泽南虽然是“解放脚”,但也紧跟着队伍上了山。
下山了。有几个小鬼将背篓抱在胸前,蹲下身子顺着山坡就往下梭。王泽南连忙打招呼:“慢慢往下走,不要梭。当心摔坏了!”可有些小鬼不听招呼,仍然像滑滑梯一样往下梭,碰到破坎就腾空一跌。到了山下,王泽南关切地问她们摔坏了没有。那些小鬼嘻嘻哈哈地说:“不疼,不疼!”“好耍,好耍!”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,看样子摔得不轻。总的说来,这次过雪山还算比较顺利。
可是,过完雪山倒发生问题了,全营大部分同志得了雪盲症,有一些小鬼急得哭了。第二天行军,大家只好一手拄棍,一手搭着前面同志的背篓或是肩膀,缓缓向前移动,一步一步向藏民区行进。几天以后同志们才逐渐恢复了视力。
在长征路上,爬雪山过草地,我们女同志由于生理条件的原因,碰到的困难比男同志更大。一张卫生纸也找不到且不说,走到后来,由于累、饿、冻加上风吹雨淋,绝大部分同志得了妇女病。这时,我们的队伍看起来,同在得汉城时相比,简直是一个天上,一个地下。那时,一个个脸红得像苹果,英姿飒爽,这时变得像是风干了的桔子皮,又黄又瘦。那时,大家身穿崭新的军装,脚蹬镶嵌了红绒球的布草鞋;这时衣服扯成一条条破布,草鞋早变成了泥疙瘩。不过,大家的精神仍然非常饱满,一个扶着一个坚韧不拔地向前进。
翻过党岭山后,我们工兵营随方面军总部行动,经道孚、炉霍,向甘孜转移。
就在快到甘孜时,我们营里发生了一件事。一天夜里,当我们在个喇嘛寺宿营时,张国焘的贴身交通队有少数人伙同几个彩号,竟然闯进我们妇女住所耍流氓。我当时住在楼上,听到情况报告,当即下令“把他们轰出去!”于是,战士们奋起自卫。结果,耍流氓的人被打跑,有几支枪也被我们下了。
谁知这件事触犯了张国焘,他大发雷霆说:“这还得了”,不问青红皂白,便下令撤销我的营长职务。为这事,我又是委屈又是义愤,气得哭了。郑义斋部长也深感不平地说:“你们做得对,妇女解放了,为什么还要受欺负!”转而又安慰我说:“不要难过,革命工作很需要女同志,今后还得靠你们做骨干。要好好工作。”部队转移到甘孜时,我被调到粮食局(何长工同志当时任局长)任妇女运输连连长,临走时带了一个班。就这样,我怀着恋恋不舍的心情离开了妇女工兵营。
选自《艰苦的历程: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革命回忆录选辑》(下),人民出版社1984年12月第1版,第226-232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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